28.12.10

吳克羣《愛我恨我》八十後奏鳴曲

之前打書釘看《80'S─80 後生存現狀及我們的三十而立》,描述內地的八十後住不起一線城市,打工儲錢的被中產外父外母看不起,一起奮鬥的又受不住大城生活雙雙搬回鄉下……也有點像香港的情況吧?這個不是社會分析專欄,但在音樂上能做得貼近社會的,就一定要推崇。

首先,真的別給吳克羣的肌肉嚇倒,骨子裏他還是那鄰家男孩,四肢發達沒有令他的頭腦簡單,從他的作品中可見他的觀察力愈見敏銳;今次新碟中更成了最具社會研究潛力的八十後代言人(他自己為最末尾的七十後)。這當然只是我一面之詞,但觀其歌詞主題,足見八十後式的貼切心聲,而且不老土不賣弄不典型。而且,他作為台灣人,也同時印證了兩岸三地的八十後局面。

《愛我恨我》專輯內最出色出位一定是《我能給的》。愛情有重重障礙,情歌泛濫的年代卻沒有人說出真問題——現代城市愛情不再是戀愛遊戲,老早已成金錢角力了,玫瑰花的浪漫跟麵包的飽肚同樣重要,《我能給的》將愛情苦況設在「見家長會」,男生沒樓沒車,不敢承諾又不想耽誤,錯就錯在他不硬撐或說謊吧。「他(女友的爸爸)問我能不能給妳一個家我愣在那」,正正就是八十後三十而立的心聲。

當謝安琪可以甜蜜地唱《第二個家》給七十後的老公聽,八十後只能打包自己回第一個家。主打《愛我恨我》是草食宅男歌曲,是《我能給的》的前傳或後篇也可以。據網上資料,草食男之所以變成草食男,除了是資訊爆炸令男生更愛宅(在《住在心裏面》也提到宅男的戀愛模樣),還是因為想逃避婚姻。吳少這趟是說服朋友「去宅化」, 「行頭我借你╱台詞我給你╱草食男也有肉食的心」。

當然,到頭來社會捏破宅男的夢想,「我能給的」近乎零,就可能再循環到再次宅在家的《愛我恨我》了。

《愛我恨我序章—亂世》也容易讓八十後對號入座。生於經濟繁榮時,總覺得夢想都可以實踐,到成年時,世界卻是亂七八糟,萬事衰落。不過吳克羣還有希望吧。這張專輯,歌詞為他更鞏固了地位。他絕對不只是一般的台灣偶像。只要音樂是中規中矩,歌詞可以這樣有代言特色,就足以看到這個八十後不一樣的燦爛將來。

21.12.10

聚散有時 2010香港樂壇重整及重現


聚有時,散有時。回望2010 年,覺得今年樂壇聚散特別多。從未試過合作的,走在一起;也有形影不離的,暫時分開。有時或許換個組合,就如歌曲換個編曲,不但感覺清新了,還能讓人更徹底地認識歌手╱音樂人。

陳奐仁愈見活躍於幕前,與其他歌手的合作更見浮面。最矚目的, 當然是邀請MC Jin 合作, 一場Moov Live 後,二人繼續發表歌曲。

第一首《女朋友》在他自己的網誌post 了音樂錄像,製作頹得不得了,但歌曲勝在搶耳有新意,廣東話「說」國語「唱」,新形式的說唱為今年華語樂壇下了個註腳。MCJin 也回應過,和陳奐仁特別心有靈犀,亦當對方是偶像,這種的相遇一定比和曾特首的高幾個層次呢。

專輯《買一送一》是好名,連創作產品也要用市場策略,其實也未妨是壞事。

離合為新意
買一送一,也可以被解讀成又rap 又唱。不知是否受他們影響,又或是樂壇趨勢,農夫今年的作品也注重了音樂的部分, 據說是二人過去兩年學樂理的成果,真心想由rapper 進化成更完整的音樂人。《奇蹟》二人分開單獨作曲作詞,找黃秋生客串不是奇事,但分別找王菀之及龔柯允來合唱情歌,就有點驚喜。對上一次《O'Fama》成績彪炳,二人再尋突破,惟有分開創作。據他們「命裏有時分開吓」的理論,只希望大家都有個別的嘗試;二人分別的solo作品,也是唱一半rap 一半,亦算是新嘗試。

幕後人台前聚
之前曾寫過Black Box 復出,或許三人的幕後戰績,會更易讓人認得他們。為十五周年誌慶, 他們推出《MyWorld》及其主題演唱會。十五周年只是個原因,對這隊才華洋溢的樂隊而言,每個成員都是現在當紅歌手的幕後策劃,怎會不心癢癢自己演出?何況九十年代Black Box 的解散,多半是因為唱片公司遷台等技術性問題,他們大概都有不甘心。

《My World》有過半是他們為別人寫的作品,包括古巨基的《第二最愛》、莫文蔚的《忽然之間》、陳奕迅的《與我常在》、孫燕姿的《懶得去管》。

重新組合,也是把歌曲拿回來重新演繹。

新曲《四十筆劃》當然是說中年如何不惑,說珍惜,說隨緣。一把年紀復出沒有說不可以,只要不是還在唱青春小子迷惘的故事,就是有意義的重整修正。

同樣在幕後幹得更出色,也是人屆中年的Swing,今年也推出了新專輯。雖說2009 年也出了《武當》(他們在2001 年出了《For Sale》後收山,其中之一的誘因是Jerald 不喜歡拍照,不習慣做幕前很多附屬的東西,於是突然說不玩了。之後Eric Kwok 亦有自己推出專輯,直至往年因為與英皇約滿,七年內不准幕前演出的條款同樣失效,Jerald 又提議再以Swing 的名義復出,真是神又係佢,鬼又係佢),但今年的《電》更見他們努力的再包裝──造型和意念一次比一次前衞,即使不是人人受落兩個中年漢在封面玩科幻,也不得不佩服他們銳意唱出港男心聲。

沒錯,沒有顧忌,就是重組的精神!

《無如果》講愛(愛到極濃);《7》講求快感(放肆啊);《男人不可以窮》講實際(抵死抱怨);《愛神死了》講孤獨(沒人愛);《隔三日見一面》最高層次,講男人都要矜持,愛情更要拖長來愛,細水長流,竟是節制換來。對中年男人而言,愛情也可以有很多細節,失戀失意也要有層次。

兩隊組合除了在「中男」的主題意義上有所啟示,也為創作人在香港樂壇的命運做了個示範──香港的創作人如何讓自己的作品於自身及別人之間取得平衡,走獨立路線是一個出路,做幕後樂人也是另一個出路,這兩條出路的先後次序,是否可以定奪創作人的知名度?還有,他們亦一再印證了樂壇由唱片公司主導的道理。

(Black Box 最先獲獨立時代唱片公司青睞,後簽至滾石旗下──亦即成為解散的導火線,今次復出的EP 則由金牌大風發行;Swing 則一向在大品牌發碟,先是EMI 及英皇,現在簽了新藝寶。)

散後如何重組?
Twins 卻是無法真正歡喜地重組。她們的分開是何其具悲劇性。

年初,Twins 舉行《人人彈起2010 演唱會》。經過三年前「艷照門」後二人分開,阿Sa 獨立發展,唱過獨自上路的《二缺一》,也唱過為嬌出氣的《生還者》,今年再沒有怨氣,也沒有不平,看來是要若無其事地迎接二人的重組。2010 年個人國語大碟《As a Sa》,甚至連從前Twins 的孩子氣都沒有,換來的是沉重囉嗦的情歌,不論是大事件的洗練,還是自然的時光流逝,阿Sa 都要長大了。

另一邊廂,阿嬌自己也推出《Move On》。明明要一洗過去,放低困窘,重新出發,卻被封面楚楚可憐的樣子出賣,那個像被欺負的造型,怎叫人接受這是復活了的你?腦海還浮現她在記者招待會上的樣子,是製作班底太沒心還是太多心?

久未出現,造型就如歌曲《放低過去》一樣,欲蓋彌彰,更叫人無法忘懷她的經歷。

誰能真正忘記過去?那對可愛的校園女生,甚至那個被毁譽的女生,那一切其實都是她們的經歷吧。就如她們在演唱會壓軸唱的《風箏與風》,其實歌詞填得真好,有遠見──阿嬌是風箏,阿Sa 是風,風背負着風箏還可以走得很遠吧,風箏,進取點,不光彩的事,就當是擦身而過的浮雲吧。

兄弟姐妹crossover
還記得首次簽了人山人海後出show,At 17 穿的是Twins 的大頭衞衣,這對「Twins」在出道八年後,首次暫時分開,嘗試各自發展及出碟,原因也很創作性──合作模式遇上了瓶頸,倒不如暫且分手,嘗試自己一人上路的取向。

二汶和哥哥一峰合作,推出專輯也舉辦演唱會。《林一歌林二唱》有些是新歌,有些是舊歌。《三》是兄妹情誼歌,是這個合力創作計劃的主題曲;《愛你枕邊暖》則是師奶太太歌,證明兩兄妹的活潑創意。但專輯除了是血脈相連之示範,在創意上仍很有發揮空間,二人都是點子多且貼近生活的人,在主題上仍有待1+1>2 的突破。

至於姐妹盧凱彤,同是要翻唱作品,選的是王菲當年的《Summer of Love》(本是Helen Hoffner 的作品)。

At17 當中,總覺得Ellen 唱得不夠多,雖然她和二汶的聲線風格不一樣,亦有過人的地方,但她總是做副手,多做和音。今年分拆發展,最驚喜其實可以見證到Ellen 個唱一整張EP。《Summer of Love》裏同名歌曲最搶耳,年輕逼人,想不到Ellen 竟然選擇這麼輕快活潑的編曲,沒有刻意show off,但短短EP 裏,只是表演了對音樂的尊重與品味,希望這只是Ellen 的solo 創作前奏。

離離合合我更覺不厭
用歡欣去看離別,用憂傷去看分開,大概都不合時宜了。

離離合合,其實在好的方面證實了如今樂壇大概要拋低形式,不斷尋找創作、表演及合唱的可能性,才是棋高一着。

無論因何事聚散,如何把過去的經歷,化為當下的靈感,才是上策。

《她的改變》濫文藝腔的共犯


典型的台式文藝故事,一班文藝青年說夢說回憶,連母女的對話及街頭真實的訪問,都救不了電影的文藝腔調。無疑喜歡聽故事的文藝女子,夢想成真開了文藝咖啡店,聚集到一群文藝人,必定滿足了很多人的幻想,奈何煞有介事地說理想追尋及人生價值反思,反叫人納悶。真正的台北就是這樣嗎? 他們都只像太過幸福無事做的人。

與近期的香港電影《東風破》一樣,以個人及個別的欲望去代表一個城市的故事,以夢想和主見去包裝任性和造作,打着城市故事的旗號,卻不注重細節和實感,反而懸空了電影和城市的連繫。美麗的配樂結果同樣淪為共犯,優雅美好的音樂變為空洞唯美的催化劑,令電影和音樂都變庸俗。那是比一場不好的配樂更災難式的事。

即使雷光夏的音樂和文藝是絕配,也為電影豐富不了內容。只能為雷光夏焦急了,她的音樂不值被這樣利用。

雷光夏的音樂,本來就最適合cafe,鋼琴與大提琴,加上她的溫厚聲音,令時光以最美麗的姿勢流逝。這位台灣神隱音樂才女今次是與侯志堅(導演的長期夥伴)合作,組成雷猴樂團(BIT sound),還找來鍾興民參與配樂。雷光夏在電影裏獻唱了《第36 個故事》及《她的故事》。兩首歌詞也是雷光夏所譜, 「給我我想要的生活╱面對最坦白的眼眸」加上音樂,比電影成就更強的夢想追求、理想實踐。

配樂則有爵士、探戈的類型音樂,舒服得來令人人也成為故事主角,只是我們不用把自己搬上螢幕,把文藝氣息弄得扭怩造作。

另一驚喜之作是片中出現過的日本名謠,被譜上中文歌詞後重現於原聲專輯。

故事中的咖啡店,向來以以物易物作招徠,亦成為電影的主旨。

咖啡店的主人,兩位姐妹就是在決定以物易物的交易中,反思回憶、擁有權等的價值。而其中一節,有一位日本客人(也就是剛來香港的中孝介客串)因為喜歡店裏一本童謠,但又沒有東西可以交換。於是在店裏史上首次要求用歌聲交換,在店主朵兒的同意下,他便悠悠清唱出民謠。這首歌被雷光夏填上中文歌詞,成為《故鄉》,雷光夏唱得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好聽,可惜是沒有收錄中孝介的清唱版本。

真正的以物易物、文藝交流,理應如此。

7.12.10

主流中的潛行 Black Box

時間不對。

我這個年紀,八十年代的樂隊風潮我趕不及去欣賞,即使九十年代的,開竅太慢的我,也未同步和那band sound 的國度共存過。

認識Black Box 卻是因為古巨基,一個從主流再回頭indie 的途徑。古巨基專輯裏,好聽的主打和副主打都是一個叫張佳添的人作曲, 後面還包括了個「Black Box」字樣。這是我第一次接觸香港indie band;但那個時候,Black Box 其實已經解散了。

現在看回訪問,也知道他們會有不甘心,當年僅僅因為和唱片公司合不來,公司又遷移台灣發展,結果出了三張專輯後,三人就惟有潛流到幕後,為別人做「別人的歌」,由陳奕迅到黃秋生、陳慧琳到孫燕姿,都是Black Box的別人。

也是Black Box 十五周年演唱會,才驚覺除了古巨基外,張先生還為香港歌手作了不少作品, 而Black Box 另外兩位成員林健華(Joannes)和陳偉剛(Alex)也是作曲人,三人在今年重組,再以幕前人台上人的姿態回來。

音樂會當晚首發的EP,收錄了作品《忽然之間》、《與我常在》、《懶得去管》、《第二最愛》的「別人的歌」,全都是新編曲,新演繹。(上周的演唱會還唱了《我的快樂時代》、《我會掛念你》及《眼睛不能沒眼淚》等,可見EP 真的不能盡錄他們的優秀作品,未知會否再出一張完整專輯?)或許被標籤為製作人的他們,唱法不是主流的那種標準好聽,但那像demo 感覺的聲線(甚至是《忽然之間》的忽然男聲演繹)、更大膽的編曲,令這張十五周年的EP 特別可貴。

流行曲,就是能在樂迷的腦袋流行許多年的歌曲。Black Box 成員的所作所為,就有這個效果。重新演繹那像已不屬於自己的作品時,其實就是重新宣布,BlackBox 在此,他們就是這些流行曲的推手。這就如My World所指—小克為他們寫下「無謂問哪一個是我……前後十五載也是你」的告白。

或許Black Box 的名字是黑色的,樂隊的命運也是黑色的,但最終我們是真的聽到你們的歌,真的聽到。那才是最重要的吧。